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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医学条记
鲁迅散文《藤野先生》手稿◎萧振鸣(北京鲁迅博物馆研究员)
藤野先生是个在讲授上很严谨的老师,同时他的讲授方法也很独特。鲁迅在回忆散文《藤野先生》之外还讲过一个故事:有一次测验骨骼系统,他把四肢的骨头摆放在讲台上,然后向门生们提问:这是左臂骨还是右臂骨?这固然磨练门生辨认骨骼的本领,会带来五花八门的答复。现实上,他在台上摆放的那块骨头既不是左臂骨也不是右臂骨,而是一段脚胫骨。藤野先生的目标是练习门生们独立思考和观察的本领。西席的讲授方法各有不同,藤野先生的确是一位好的西席。
鲁迅跟藤野先生学的是解剖学,他以为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担心鲁迅不肯解剖遗体。他还对中国女人的裹脚非常好奇,他曾问鲁迅是怎样的裹法,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并叹息道:“总要看一看才知道,毕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裹脚毕竟与他的解剖学专业有关。鲁迅留学归国后,曾在杭州浙江两级师范学堂任生理学和化学教员,他切身撰写了11万字的生理学讲义《人生象敩》,还应门生的要求加讲生殖系统的课程。其时在中国的解剖学、生理学等医学范畴是很薄弱的,关于遗体解剖的事觉得很新奇,许多人请鲁迅讲这些“外洋奇谈”。鲁迅对他们说,他曾经解剖过不少遗体,有老年的,壮年的,男的,女的。他最初也感到不安,厥后就不觉得什么了,不外对于年轻的妇人和小孩的遗体,开始时还是常会感到一种可怜不忍的心情,尤其是小孩的遗体,更觉得下不了手,要鼓起很大勇气,才能拿起手术刀。鲁迅固然厥后弃医从文,但他的医学应是学得比较扎实的,直到返国后还购买许多医学方面的书入藏。他的文章也如一把手术刀,不光解剖别人,还解剖自己。
1906年初,鲁迅在仙台医专的这一学期没有学完,在一次微生物学的课上,鲁迅看到了播放日俄战争的幻灯片,“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心,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痹的神情。据讲授,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这件事给了鲁迅很大的刺激。他找到藤野先生说,我不想学医了,想去门生物学。藤野说:“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鲁迅在文章中说:“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急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怎样健全,怎样茁壮,也只能做毫偶然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力,而善于改变精力的是,我其时以为固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活动了。”这年3月,鲁迅弃医从文,走上文艺救国之路。
鲁迅对藤野先生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藤野给他改正的讲义,他一生都在收藏着。藤野与他分别时赠送的照片,不停挂在鲁迅居住的“老虎尾巴”东墙上。
泉源:北京青年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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