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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新闻的朋友大家好，我是一个美国问题研究的学者。本篇文章独家发布于腾讯新闻。
特朗普主义本质上是一种民粹-民族主义。它是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相辅相成的结合物，而且带有白人至上的色彩。其民粹主义成分的主要表现是反建制和迎合中下层白人，而民族主义成分的主要表现是贸易保护、反对非法移民、美国优先。民粹主义或民族主义浪潮在美国历史上并不少见，但两者紧密结合起来而且在全美乃至全球造成巨大影响，特朗普还是首次。
（一）摧毁“深层政府”的民粹主义
民粹主义最核心的主张是号召“纯粹的人民”反对“腐败的精英”。在过去几十年里，全球化高速发展，但自由贸易和移民涌入也让美国白人蓝领等阶层受到严重损害。他们遭遇失业和收入停滞，以及随之而来的尊严下降、家庭矛盾、社区衰败、酗酒、毒品上瘾等问题。这些在特朗普的副总统万斯的成名作《乡下人的悲歌》里比比皆是。在特朗普之前，美国两党精英大体上都支持自由贸易和欢迎移民，忽视全球化带来的副作用。特朗普敏锐地发现了中下层白人的不满，鼓吹他们才代表真正的美国，并以该阶层的代言人自诩，号召他们起来反对两党建制派精英。
民粹主义是特朗普谋取选票和权力、与政敌进行斗争的关键手段。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遭遇许多内外危机，对政府和两党精英不满的人大量增加。民粹主义在道德上很有号召力。特朗普用民粹主义话语去号召选民，容易得到中下层的认同。他在第一次就职演讲中曾10次提到“美国人民”，但从未提及“自由”“民主”等美国热衷宣扬的价值观。
特朗普原本是一位政治素人，要想克服两党建制派的阻挠、抽干“华盛顿沼泽”、摧毁“深层政府”、打击主流媒体，民粹主义话语也能为其行动提供一定的合法性。特朗普曾数十次用“人民公敌”这类民粹主义字眼来鼓动其支持者反对主流媒体，还将许多普通公务人员视为“深层政府”的一部分，誓言将大规模解雇他们。
共和党在特朗普的改造下，也变得民粹化。越来越多的工人和低收入者转向共和党，反倒是以往代表工人利益的民主党正在演变成一个代表高收入者和国际主义精英的政党。
（二）基于纯粹利益计算的民族主义
民族主义是一种维护本民族利益为出发点的理念。民族主义和国际主义在美国一直都有大量支持者，但在二战结束后的几十年里，两党精英大体上奉行国际主义政策，主张自由贸易、接纳移民、介入全球事务、建立自由国际秩序。特朗普旗帜鲜明地反对这套国际主义共识，并将美国的民族主义推至一种极端的程度。
特朗普的民族主义在经济政策上的表现就是贸易保护主义。特朗普一直是贸易保护主义的信徒。他认为贸易保护可以减少美国的贸易逆差和对其他国家的依赖，重振美国的制造业，还可以保护白人蓝领这个基本盘。特朗普对关税手段特别迷恋，相信加征关税能解决经贸乃至外交上的各种问题。他不仅试图用关税来减少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和经济依赖，还用关税威胁加拿大、墨西哥配合他解决边境管控问题。
特朗普的民族主义的另一个显著表现是反对非法移民。在特朗普崛起之前，两党精英基本上都欢迎移民，对非法移民的打击力度比较有限。特朗普意识到美国社会对移民带来的人口结构变化以及经济竞争、文化冲突、犯罪活动日益增长的不满，主张优先保护美国本土居民的利益，反对大量接纳移民。他曾实施了许多强硬的反移民措施，包括禁穆令、修建隔离墙、“骨肉分离”政策。现在他又主张结束美国宪法规定的“出生公民权”，并宣称上任第一天就会签署行政令驱逐数百万非法移民，包括派遣军队驱逐非法移民等。
特朗普的民族主义在外交上的表现是极度强调“美国优先”。特朗普抛弃了两党精英的国际主义外交原则，尤其反对所谓的“自由国际秩序”。他强调美国利益优先于传统盟友或国际组织，美国不应该再让其他国家占便宜，美国的对外行为都必须基于纯粹的利益计算。他主张美国减少国际责任和对外援助，因此频繁退群，并反对继续援助乌克兰。他在外交中不重视价值观和意识形态，轻视国际制度建设，而是主张利用霸权为美国攫取尽可能多的利益。特朗普的“美国优先”让美国外交政策带上了孤立主义的色彩，但其本质是赤裸裸的美国利益至上。特朗普威胁退出北约是其美国优先政策的最鲜明体现。虽然以前也有美国总统对盟友军费比例过低感到不满，但从未像特朗普那样赤裸裸的威胁盟友、只考虑美国自身利益、毫不在意条约义务。
（三）特朗普主义与共和党传统理念的异同
民粹-民族主义并非特朗普的理念的全部内容，但是它最独特的部分。这使得特朗普主义有别于共和党过去几十年的传统理念。另一方面，特朗普的理念中有很多内容与共和党的传统理念是一致的，这些内容不应该被算作特朗普主义的内核。
在国内经济政策上，特朗普与共和党人都主张对富人和企业减税，放松对企业的监管，支持化石能源开采，轻视清洁能源和气候变化。他在2017年力推了一项30年以来最大规模的减税法案，并打算再次上任后立马延长该法案。
在政府规模问题上，特朗普与共和党人都主张精简政府，提高政府效率，大幅度削减政府支出。他专门成立政府效率部，让企业家马斯克和拉马斯瓦米去领导，试图在两年内削减2万亿美元的支出，并大规模裁撤公务人员。
在文化议题上，特朗普本人并不算保守派，他的生活方式也不太符合基督教的规定，但他为了获得选票，完全接受了白人福音派等共和党保守派的主张。他跟共和党一样反对堕胎、LGBT、觉醒文化，支持基督教传统价值观，与自由派进行文化战争。他曾按福音派的要求任命了三位保守派大法官，使最高法院能够推翻福音派最反感的罗诉韦德案的判决。
在外交领域，共和党传统上就比民主党更偏向民族主义、现实主义、单边主义，更强调运用军事力量而非外交手段，更强调威慑的作用而非国际制度建设。特朗普与共和党在这些方面有相通之处。他总是能轻易地发出武力威胁或打击，
特朗普主义已经成为共和党意识形态的主流。随着共和党同时控制了白宫和国会两院，保守派大法官最高法院占据多数，特朗普主义在未来几年在美国的内外政策打上更深刻的烙印。在对外方面，美国会更有力推行贸易保护和挥舞关税大棒。美国还会继续减少国际责任，再次退出《巴黎协定》、瘫痪世贸组织、减少对外援助，削弱各国在全球治理上的合作。美国也会尽快减少在俄乌、中东等热点地区的战略投入，将更多战略资源转移到印太地区以应对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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