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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11日，日本召开第215届特别国会，进行内阁总理大臣指名选举。由于“黑金政治”丑闻影响，在10月底进行的众议院选举中，执政的日本自民党、公明党联盟时隔15年再次未获过半数议席，最大在野党立宪民主党议席大增，积极争取实现政权更替。但是，由于国民民主党、日本维新会这两个“关键少数”在野党都在首相指名选举中投票给本党党首，在自民党总裁石破茂和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二人之间进行的最终投票中，石破茂以221票对160票再次当选，成为日本第103任首相。
“保守主义”的日本自民党
日本自民党上一次在国会选举中大败是在2009年。当时，日本民主党在国民对自民党政治的失望中一举夺下过半数议席，实现政权更替。自民党不但成为在野党，也自1955年成立以来首次失去议会第一大党的地位。失去政权的时任首相、自民党总裁麻生太郎在总结败选教训时，将自民党的败因之一归为未能充分彰显与民主党相区别的“保守主义”色彩。2010年，自民党修改党纲，在其中首次写明自民党为“保守政党”，并宣称要“以日本式的保守主义为政治理念再出发”。2012年底，相对缺乏政治经验的民主党在执政三年后下台，自民党重回日本政治舞台中心，安倍晋三内阁甚至创下了日本首相在任时间最长纪录。时至今日，自民党仍将《2010年纲领》中的“保守主义”作为立党定位。
战后日本通常被认为存在两种“保守主义”。前首相安倍晋三的政治理念与其外祖父岸信介一脉相承，这种主张日本重新武装、更加“自主独立”的“保守修正主义”，在实践上颇具意识形态色彩。
与之相对，前首相岸田文雄曾经归属的自民党派阀“宏池会”（代表人物池田勇人、大平正芳等），则长期代表主张日本“重经济、轻武装”的“保守实用主义”。但正如石破茂所说，岸田内阁时期实际继承的仍是“安倍路线”而非“宏池会”的主张。
“保守政治家”的不同路线
同样将自身定位为“保守政治家”的石破茂，则代表着自民党内有别于前首相安倍晋三的政治路线。
2024年8月，在当选自民党总裁之前一个月，石破茂出版了自传《保守政治家——我的政策、我的天命》。他开篇即批评了近期的政治资金丑闻，认为这些问题招致国民对政治的不信任感加深，而这种局面与日本国力的相对衰落绝非无关。在他看来，自民党所存在的问题，与之前爆出性侵、造假、事故等丑闻的杰尼斯事务所、丰田（大发）汽车、三菱电机、日本制铁等诸多机构的问题，乃至二战期间将反战人士作为“非国民”而定罪的日本社会的问题有类似之处，都与“难以发表意见的氛围”有关，“如果只将于己方便的信息用于决策，而对并非如此的信息视而不见，不管是国家还是组织都会走向覆灭”。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石破茂特别指出，这种氛围并非始于岸田内阁，而是可以追溯到十余年前的安倍内阁。基于这种认识，石破茂在任自民党要职期间常对安倍内阁的相关政策提出异议，在数次出马竞选自民党总裁时也体现出“反安倍”的色彩。
在未来，石破内阁的“保守主义”仍可能与安倍、岸田内阁所体现的路线都有所不同。一方面，多年主掌防卫要职的石破茂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鸽派”，他也明确主张修改《日本国宪法》第九条。另一方面，石破茂也强调：“保守”是一种态度而非意识形态，若以某种意识形态先行而急于寻求变化，这恐怕并非“保守”而是“右翼”。
对改宪看法“比安倍走得更远”
在具体政策方面，以作为日本政治焦点问题之一的宪法、安保政策为例，石破内阁同样主张修改宪法、加强“防卫力量”，但石破茂本人的相关主张比安倍晋三体现出更多对历史、法理的重视，相对较为慎重、务实。
石破茂主张修改《日本国宪法》第九条，但并不认同“安倍式改宪”在现有第九条内容的基础上加入关于自卫队规定的做法，而是主张删去第九条第二款（日本“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他战争力量，不承认国家的交战权”）。这种认识看似“比安倍走得更远”，但在实践方面，石破茂并未体现出“安倍式改宪”不遗余力强行推动的姿态。对于安倍内阁时期以“应对疫情”为借口大力推进“紧急事态改宪”的做法，石破茂也曾提出质疑。
鉴于此，虽然石破茂在2024年10月的施政方针演说中提及宪法修改，称“为了在我首相任期内发起动议，期待今后在宪法审查会上，超越执政党在野党的框架，开展建设性的讨论，并积极推动广大国民深入讨论”（日本首相官邸主页），但应当可以认为，若能掌控党势，在该演说中将“遵守规则”作为政策“五大支柱”之首的石破茂，做法可能会有别于完全无视法理、违背政治惯例的“安倍式改宪”。
涉及安保政策，安倍内阁时期以“阁议决定”方式解禁“集体自卫权”，违背多数民意强行通过“新安保法”，断章取义鸠山一郎内阁见解发展“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石破茂则曾多次就“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表达慎重意见，包括在2020年与菅义伟、岸田文雄竞选自民党总裁时，石破茂也曾在总裁候选人联合记者招待会上指出，从法理、技术、美日同盟等方面看，所谓“对敌基地攻击能力”尚存诸多问题。
石破茂的“政策”与“天命”
当前日本政界正以不同于以往十多年的方式合纵连横。
在自民党外，立宪民主党与国民民主党同以日本民主党为前身、同与日本最大工会组织“联合”（日本工会总联合会）在选举中进行合作，但两党未能为实现政权更替结成联盟。日本维新会与日本共产党的主要政策主张几乎截然相反，但两党已与立宪民主党、国民民主党共同确认“将为实现政治改革而展开合作”。立宪民主党将掌握众议院17个常任委员会中7个委员会的委员长职位，这是在野党30年来首次获得预算委员长（拥有政府预算案审议主导权）这一要职，众议院“宪法审查会”会长也将由立宪民主党前任党首枝野幸男担任。
在自民党内，主要派阀“形散而神不散”，目前并无一派能够独大，原安倍派议员的议席减至大选前的三分之一，但党内亦有议员明确提出希望石破茂辞职。
在此情况下，“政策”在现阶段成为朝野内外力量对比与分化组合的主要着眼点。既是“少数派首相”又是“少数派总裁”的石破茂，虽素有“政策通”之称，但在推行“政策”的过程中恐将不乏被“天命”掣肘的时刻。例如，石破茂本人主张修改日美地位协定，在宪法问题上，也希望不以2018年的自民党“四项改宪案”为蓝本，而是重新回到2012年的自民党改宪草案，但为平衡自民党内各派声音，目前在这两个问题上都已表现出一定的妥协。
面对当务之急，石破茂新内阁强调通过“超党派的讨论”尽快实现政治改革。更希望将自己定位为“保守自由主义”的石破茂，能否切实通过政治资金管理、国民收入提升等方面的政策调整摆脱“过渡政权”的标签，坐稳首相大位，尚有待进一步观察。
•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日本研究学者，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邱静
责编 辛省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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