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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扬:历史誊写,不能由单一感情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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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6 08: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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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崖山祠




可以有民族主义叙事,

但不要单一民族叙事;

可以有南宋视角叙事,

但不要南宋中心主义叙事;

可以有道德叙事,

但不要奸臣和“汉奸”叙事。

——张明扬





百年来,随着日本中国史研究的译介,“崖山之后无中国”,似乎成为了对这段历史举行解读的流行观点,几乎无人不晓。但本日我们推荐的这本新书,正是要从根本上直面这种局促的史观。





《崖山》



明末至今400多年来,回首这场崖山之战,我们似乎更习惯于采取南宋中心主义叙事,由一种感情主导,要么将元朝贬低为一个无情的毁灭者,要么将南宋死亡的大锅甩给贾似道如许的“奸臣”大概“汉奸”。



如许的叙事读起来不但简单易懂,而且酣畅淋漓,一个人不懂历史细节,不知元朝为何物都没关系,他一样可以泛论宋蒙战史,批评奸臣误国时,还能显得他大义凛然。



但一切的魔鬼都藏在历史的细节里。



作为一个“宋粉”,《崖山》的作者新锐历史作家张明扬,盼望亲自破除这种单一叙事,为我们全面还原这场800年前决定了中国历史走向的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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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古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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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为《崖山》跋文,以飨读者诸君。




《崖山》跋文

文 | 张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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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不能由单一感情主导。多元的历史叙事,是我写作《崖山》这本书的初志之一。究竟,写作是一件苦事,没有一点情怀驱动,很难废寝忘食。

我想努力规避的第二种叙事,是南宋中心主义叙事。

悦目的历史应当是由多元视角构成的,但详细到南宋亡国这段历史,流行的历史叙事每每都聚焦于南宋,从而遗忘了一个常识:南宋衰亡的另一面,是元朝的崛起。

于我而言,写作《崖山》最大的难点也是元史。在历史学内部,元史大概是最让从业者有“隔行如隔山”之感的一个朝代史。但再难、再有压力,我都时间提示本身:既然要写《崖山》,写南宋亡国,怎么可以不去努力学习和探究元史呢?



缺乏元朝视角的南宋衰亡史,天然就容易堕入单一叙事。

我不讨厌宋朝,在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一个“宋粉”,宋朝政治相对于其他帝制期间的宽容与开放,令民气生向往,令我绝不委曲地“断送”部分客观。但这不即是,你在思考和写作南宋衰亡史时,可以将元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他者,作为一个不想探究的毁灭方。

元朝视角的难点之一,最有魅力之处大概在于,成吉思汗开创的大蒙古国,与忽必烈开创的元朝,虽有其天然的历史传承,但二者远不是一回事。回到历史现场,在蒙古人内部,人们对忽必烈的“汉化”倾向一向充满疑虑,对忽必烈创建中原王朝的努力更是不以为然。这是两种截然差别的立国路线,为此也引发了漫长的蒙古内战。

但这与南宋衰亡史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万千重。立刻位前的忽必烈在鄂州城下与贾似道缠斗时,当做了天子的忽必烈倾力灭宋时,来自蒙古人的军事挑衅令忽必烈如坐针毡,不吝放缓灭宋大业也要先致力于蒙古内战。

没错,对忽必烈而言,蒙宋战役并不是他优先考量的,南宋更算不上什么大敌。

这是南宋亡国的告急原形之一:元与南宋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体量的对手。

以此而言,南宋在对元战役中的反抗,尤其是襄樊之战中的坚韧,更加令民气生感佩。面临如许一个领土之广阔在人类历史上都无与伦比的大国,南宋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还有那句话,太过贬低对头,其实贬低的是本身,特别当己方是输家的时间。

这里就牵涉到我想制止的第三种叙事:奸臣和“汉奸”叙事。

如果不考量蒙、宋双方的实力差距,不去细究两宋深入肌理的一些体制痼疾,而简单粗暴地将亡国罪责往所谓的奸臣和“汉奸”身上一推了事,那就不是什么体面的读书人了。

日本学者宫崎市定曾经愤愤不平地说:那些曾为贾似道所笼络、重用,而终极扬弃了他的南宋大官,大多在仕元之后埋首著述,此辈每每对贾似道举行肆意谩骂,并将南宋死亡的责任归结于其一人身上。

奸臣叙事源远流长,其焦点缘故原由就是,让贾似道如许的奸臣背上亡国的全部罪责,是最便捷、最易于阐释、最顾及君臣大义、最容易被流传,也最能迎合民间感情的“顾全大局”之举。

如许似乎也是一种心理补偿:我们原来可以轻松打败外敌,但奸臣当道,以致大局糜烂。


汉奸叙事也是类似的逻辑。鼓吹者沉醉于如许一种情境:内有奸臣作祟,外有汉奸横行,因此国将不国。

有了如许简单畅快的叙事,一个人不懂历史细节,不知元朝为何物都没关系,他一样可以泛论宋蒙战史,批评奸臣误国时,还能显得他大义凛然。

但至于张弘范等人是不是符合汉奸标准,就无人关心,也不告急了。出身河北的张弘范自生下来第一天起就在蒙古治下,没做过一天宋人,他为蒙古打仗又奸在何处?张弘范的父亲张柔倒算是某种“奸”,但他一出生就是金人,还为金国与蒙古打过仗,厥后被俘归降蒙古,因此张柔没做过一天宋人,和“汉奸”也扯不上任何关系。

在奸臣和汉奸叙事的影响下,连忠臣叙事也变形了。

我对南宋亡国时的那些忠臣,比如张世杰、陆秀夫、文天祥等人充满敬意。文天祥的伟大无须多言,但遗憾的是,高大全式的塑造方式也在让我们远离一个真实的文天祥。正如元史学者姚大力老师所言:

文天祥之死,并不是出于本日很多人以为他之所以要死的那种民族主义态度……我们不应该把他原来没有的那种意识硬塞在他的脑子里,然后再装模作样地去歌颂一个虚假的文天祥。可以有民族主义叙事,但不要单一民族叙事;可以有南宋视角叙事,但不要南宋中心主义叙事;可以有道德叙事,但不要奸臣和“汉奸”叙事。

阅读历史、思考历史、写作历史,目的之一是让我们对这个天下上的各种大概性充满敬畏,保持开放心态,警惕翼翼地为本身的每一种主张仔细论证,做好一旦有了更确切的究竟,就随时推翻前见的准备。

我会随时如许提示本身,也盼望用我的写作,随时提示我最敬畏的读者们。

我们都盼望本身生活的天下更好一点,不是吗?

这本书照例献给我的妻子冰和女儿栖约,愿我们都宽容地看待彼此,看待我们的生活与天下。

崖山之外,是更大的天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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