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义就叫柯义 发表于 2025-2-22 11:41:36

一个中国志愿者的乌克兰之路:我的朋友,为祖国牺牲的时候只有19岁

战争前的多彩世界
这个世界是五彩斑斓的,有充满生命力的绿色,让人安静的蓝,热烈的火红色,象征着纯洁的白……,战争前我作为乌克兰利沃夫美术学院的博士生,我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世界里,期盼着自己下一个画展,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利沃夫在我的眼中是童话般的粉红色,乌克兰是一片片向日葵🌻组成的金黄色,而乌克兰人是充满活力的绿色。他们的眼睛清澈透亮,如同蓝色的天空,我喜欢他们的善良淳朴还有悠闲的生活方式,在我眼里他们就是感觉舒服的淡紫色。

战争突如其来

2022年2月24日,俄乌战争爆发,来的那么突然。当时整个世界仍在与新冠疫情斗争,那天我是在睡梦中被突如其来的防空警报吵醒,战争来的措不及防,我在洗漱间看着镜子里自己,朝自己打了一耳光,我期望这一切都是幻觉,从没有想到战争就这样开始了。从那时开始我的世界已经不在除乌克兰以外大家的世界了,防空警报已经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躲避防空警报和导弹的袭击已经是求生和自救必须的技能了。那时的冬天寒冷而漫长,天空灰蒙蒙的,让人感到无比压抑。就在开战前两个月,我房东的母亲去世了,悄无声息地离去。我看着送葬的车把她载走,心里隐隐觉得,也许她早已预感到战争的来临,不想让家人为她操心。那时的天空是忧伤的灰色,充满了不安与未知。

战争的第一年:难民与画笔

2022年3月—5月,我仍被大家称为“柯老师”,因为我曾是美术老师。战争开始后,我选择留在乌克兰,帮助逃难的难民。我看着一个个儿童和他们的妈妈逃难跑到了我们在利沃夫的安置点,他们的身上带着是疲惫,对未来的迷茫,还有对家人的担忧,起初很少看到男性逃难过来,后来年纪稍大的老爷爷也来了,最后就是独自坐火车逃难过来的老奶奶们,他们来自哈尔科夫,伊久姆,顿涅茨克,扎波罗热,赫尔松,第聂伯罗……
有一天我在利沃夫的安置点里开始教小朋友画画,我希望用色彩为他们带来一点温暖。幸运的是,这段经历被央视新闻报道,很多人记住了我在防空洞里教孩子们画画的样子。

冬去春来,安置点里的人们一批批地来,又一批批地离开。我的世界里总会有填不满的空洞洞,随着他们的离开我的心也渐渐离开了安置点2022年5月,安置点渐渐空了,我也离开了,离开乌克兰的日子里我仍然在想念我的乌克兰伙伴还有那些安置点的朋友们,我的心始终没有离开乌克兰。10月,我带着募集的物资从荷兰回到乌克兰,开始更多的志愿工作,11日早上我蓬头垢面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躲在院子里的地窖里,乌克兰利沃夫遭到俄罗斯导弹袭击,我住的房子在导弹的余波里摇晃起来,那一天我是被国内社交媒体上的“爱国主义者”-黄鹅们骂了一天,此后被骂被诅咒被造黄谣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从2022年11月份到2023年整个乌克兰经历了艰难的早中晚轮流停电的艰难冬季,那片记忆就是黑色和点点的星光…..

前往东部,走向前线

我的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可以做得更多。我不是超人,但是我可以做自己的超人,当所有的人都在劝说我不要去赫尔松,因为那边刚刚被收复太过危险,但是依然已经决定了,从2023年初我开始独自前往乌克兰东部赫尔松前线,乌克兰最西部城市距离赫尔松728公里,我需要乘坐11个小时的火车到敖德萨,然后再乘坐4个小时的大巴车到达赫尔松。此后每个月我都会深入战区,帮助当地的平民。我是战争的见证者,也是战争的受害者,我和帮助的人们彼此见证了场无休止的战争,生活在战争中的每个人都被战争紧紧捆绑在一起。

在前线,我看到无数年轻的生命被战争吞噬。
2024年2月,我写了一篇文章——《18岁和19岁的葬礼》。18岁的赫尔松少年Andrey,在家楼下被俄罗斯炮弹袭击炸死,与他一起的Alina则是被炸伤了,他们都是我们帮助的青少年组的成员,Andrey学习吉他很快,有很高的领悟能力,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可以为我们弹奏吉他了。
19岁的利沃夫士兵Nazar,他是我的朋友玛利亚的弟弟,经常有听她提起她的弟弟,他16岁就作为志愿者去到军队,18岁成为了正式军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像他那样勇敢,我想他也在默默坚守他的理想和信念,很不幸在2月中旬的时候他在顿涅茨克前线牺牲了,如果没有战争,他们本该安然度过一生,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2024年11月在我经历过俄罗斯无人机袭击后,我们赫尔松志愿者团队的榴芭的哥哥被俄罗斯的无人机袭击中了也离世了,当天我就在赫尔松办公室和大家一起给当地居民发放食物。
生命的脆弱在于你不知道怎么可以承受痛苦和忘记过去,而战争下不知命运会如何

赫尔松:我的使命所在

每个月,我都会从乌克兰西部的利沃夫,前往最东南的赫尔松前线。我不知道自己与赫尔松的羁绊从何而来,但我知道这是我的使命。我独自一个人前往赫尔松,在那边了解情况,和当地的志愿者们一起工作,收集整理资料,开始了自己的援助计划,从来没有谁告诉我该去做什么,也没有谁教导我怎么去做,但是我知道善良的人们一定会有关爱之心,一定会在他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之手的,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努力克服了语言障碍(他们是俄语,我说乌克兰语),文化上的差异,思想上的恐惧和担忧,还有人际关系上障碍,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走,在2023年8月份我在赫尔松建立了自己的团队,开始通过way to future慈善机构组织援助赫尔松,赫尔松的居民区距离前线仅1-2公里,每天都遭受炮火袭击,无数房屋被毁,无数无辜的生命消失,没有就业岗位,无数的家庭等着救济也在战争中煎熬着

2024年6月我成为乌克兰一家慈善机构的负责人。我承诺守护赫尔松的青少年组,让他们“一个都不能少”。我们帮助还只能上网课的他们学习英语,吉他,声乐,同时我们也努力帮助当地的孤寡老人、妇女和儿童。从2024年11月开始我们每个月能够援助约450个家庭。
战争中的坚守

在乌克兰防空警报的声音会无休止地响着,而爆炸的巨响时时会刺激着我们的神经。即使在乌克兰西部的利沃夫,也无法避开战火。2024年9月,一枚俄罗斯导弹袭击了一户人家,母亲和三个女儿在睡梦中被炸死,只留下独自存活的父亲。这只是千千万万个被俄罗斯导弹袭击的家庭中的一个故事,而利沃夫被导弹袭击的次数不下几十次,这样的悲剧数不胜数,战争的阴影笼罩着乌克兰每一座城市。

在利沃夫的烈士陵园,我经常看到我的邻居——一位年迈的母亲。她拄着拐杖,蹒跚地前往墓地,看望她牺牲在顿涅茨克的光头儿子。2022年7月,她的儿子在前线阵亡,俄军将他的腹部掏空,塞满炸弹。当她见到儿子遗体时,哭得撕心裂肺。她的世界已经失去了色彩,而烈士陵园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呼呼作响,那里的颜色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是悲伤的蓝色。

一个中国志愿者的坚持

我是独自走在赫尔松前线的唯一中国人,很多人对我的亚洲面孔感到好奇,问我为什么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但我从未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只是我不是乌克兰人,仅此而已。我克服了语言障碍,克服了文化差异,也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乌克兰朋友们已经真心接纳了我,他们尊敬我,保护我把我当作他们的家人和朋友。我相信任何人之间的关爱可以跨越时空跨越地域,跨越种族,跨越语言,因为“爱”是共同的语言。


期待战争的终结

战争何时结束?我不知道,大家也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当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到来,所有人都会欣喜若狂。我们期待着那一天早日到来,也希望我认识的每一位朋友,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本文独家发布于腾讯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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